走过经年的坎坷,依然难忘的是故乡的那些岁月。那份童心,那些童稚,那些童趣,悠悠然于幽幽的心底淡淡地漾起,在静谧的夜里,将那些青葱岁月印记泛起;在雨落的秋风里,将童年那些童稚荡起;在雪舞倾城的飘洒中,将与家人的点点滴滴梳理。将那一抹温馨的忧伤,填满乡愁的札记;将袅袅碎梦翩翩游弋,翔弋在时光的瘦笔,婉约一阕旖旎的清词,荡起乡愁的涟漪。---题记
乡愁,是游子心中一支悠扬的晚笛,常常会在无人的夜里响起。故乡,是游子心中柔柔不绝的念。掰不开,放不下。我的故乡就坐落在流浩河南岸的小乡村。过去,就是一条东西延伸的长长而又直直的大街。所以,村子取名为长直。这个说法,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,也就信以为真了。且不管到底为何,我就出生在这样的小乡村,我的家就在流浩河的南畔。因而,我的童年生活也就和那条时而缓缓,时而跌宕的流浩河息息相关了。
(一)
祖母是一家之主。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,就在她老人家的呵护下,一天天度过。祖母很喜欢我的可人。她看过大大小小十几个孙儿,就数雪儿我最乖,也最听话。祖母逢人就说,看雪儿,放在蒲团上,一坐老半天,不哭,不闹,可省心了!我不知,那时,为啥那样?以后和祖母相处的日子时,曾经问过她老人家。她告诉我,雪儿出生的时候,是在这一天的凌晨之后,雪花飞舞,老大的棉花团子直往下落,就给起了这样的名字了。我从那么静谧的时光中降临,我的一声啼哭划破了沉寂的夜空。可能,雪儿于那样的夜晚来到世间,也就有着这样沉静的性体。我听不懂,也没有深究下去。只是感觉,祖母大概讲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和祖母一起的日子很平静,就如荡不起涟漪的湖面。若是很深刻的记忆,便是小表姐芬儿回老家的那两年。芬儿是大姑家的二姑娘,比雪儿我大一岁,从东北回到老家暂住。对表姐记忆犹新的是,她的右腿有点短,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。祖母告诉我,那年,芬儿生病,打针打成这样的。我心生怜意,可能也是血缘关系的缘故,所以,在以后的日子里,雪儿好多时候,是让着芬儿小姐姐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芬儿是暂住,妈妈不在眼前。
别看小姐姐走路不方便,可闹了。一会扯着雪儿到河里戏水,一会又去打小鸡,逗小狗。春天,到河边去折柳枝,吹柳哨,追柳絮;夏天,去摸小鱼小虾,喂家里的小鸡小鸭;秋天,去洗地瓜,赶鸭子;冬天,去溜冰,滑雪;总之,没有闲下来的时候。而我一旦不听她的,她就会不停地拍打我,甚至威胁我,再也不和雪儿玩了!所以,很多的时候,就任她摆布。我,雪儿,就好像一个傻傻的小木偶,是芬儿姐的铁杆粉丝。现在想来,那时的我,怎么好笨笨哦!
祖母的火炕好高。每次,雪儿都得踩着凳子才能上去。有一次,和芬儿姐玩的时候,她抢走了雪儿的连环画。我拼命地想夺回来,结果从高高的炕上一个跟头栽下来了。那次惨痛的教训,竟然双臂骨折,全吊着。那一个冬天好难过啊!那时,好恨芬儿姐姐。或许,没有她的那个冬天,雪儿不会有那么多不幸。
也就是在芬儿姐的教唆下,偷拿过祖母藏在抽屉里的大红枣;也偷吃过祖母藏在柜子底下的红糖。有一次,雪儿也因此挨了一次狠狠的打。那一次,趁着祖母去河里浆洗衣服的时候,两个人偷偷掀开炕席,那是祖母放钱的地方(这是芬儿发现的),拿了一毛钱就撒脚丫子跑到供销社买糖吃。两个人正吃得高兴,结果,祖母回来,发现了炕席动过的痕迹,继而发现少了一毛钱,就唯我们两个是问。结果,芬儿,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。我不敢撒谎,也就实话实说了。父母一听,火冒三丈,那顿揍啊,是有生来的第一次,屁股都被打成两半了。祖母痛惜的将我拉进她的怀里。然后,就给雪儿烧炬炬吃。一边含着泪花,一边垂涎欲滴。虽然,有祖母的怜惜,但,屁股开花的滋味,现在想想,就痛得慌。
回溯那些童年的时光,感触颇深。书上的话不错——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至理名言!祖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,靠个好,学个好;靠个孬,学个孬;靠着个无赖鬼子,学个浪荡神。当时不求甚解,现在体会尤深。否则,雪儿的童年,不会有如此深刻的刻骨铭心。说起来,还得感谢小表姐。若不是芬儿姐,雪儿的童年就失去了那些脍炙人口的童稚,也就没有了忆城中,哪些可圈可点的光影流星。那些童心演绎的一枚枚童趣,也就在忆河里跌宕起伏,闪烁着星星般璀璨的灵动。后来,小表姐回到东北自己的家里。我的童年,又恢复了原来的波澜不惊。
(二)
也就是喜欢静的个性,母亲便早早地教雪儿识字。识字后,就喜欢看书。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一毛钱可以买到十个鸡蛋,七毛多钱一斤猪肉;而对于买书来说,简直就是一个天方夜谭。所以,就四处搜罗书,什么破四旧的书,还是革命的小连环画,只要有,就特高兴。每每借到一本书,就如饥似渴地读起来;忘记了吃饭,忘记了睡觉。不会的,就问母亲。实在看不懂的,就央求母亲给讲故事。因为雪儿爱读书,每到农闲时或寒暑假,母亲就将我送到姥姥家里。姥姥、姥爷曾做过教师,舅舅一家因文革牵连而遣返回乡,也在村小教学。雪儿就翻遍了舅舅舅妈的所有书册。记得,读赵树理的《小二黑结婚》、《李有才板话》,好些词不懂,还是繁体字,就一遍遍地看,顺着意思往上溜。读丁玲《太阳照在桑干河上》,也是囫囵吞枣,似懂非懂。那时,最爱读的就是《儿童文学》和《少年文艺》。那可是在每一次获得级部第一名时,舅舅给雪儿的特别奖励哦。
姥爷做过中医,开过药铺,也做过教师。印象中,一个非常和蔼的小老头儿。他精通易经八卦之类的算术。经常会问雪儿一些奇怪的问题,我就一贯地摇摇头。姥姥对我要求很严,每天检查我的写字和作业。她要求雪儿,必须将本子做到全部有效地利用。也就是在姥姥的影响下,我从小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。人说,少年不知愁滋味,更何况,那么幼小的雪儿呢!日子在一天天平淡中度过,有时会看到姥爷早早出去,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。姥姥忧心忡忡的样子,舅舅舅妈的脸色阴郁好多。可,就在一个夏日的清晨。我早早地醒来,跑到院子里,却被一幕画面惊吓地尖叫不已——一个小老头挂在门楼上的木梁上!姥爷因不堪批斗的折磨而自杀。这是后来母亲告诉雪儿的。只是,因为家里的成分被定性为富农。在那个极左的年代,有多少无辜的人而泪洒黄泉?又有多少孩子在忍受着“黑五类”的待遇?那时,小小的我,便在心中种下了同龄孩子没有的忧郁。那种忧伤的痛楚,一直折磨着那颗幼小的心。那一幕,在多少年后,还是惊悚地闪烁眼前,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人生不如意之常八九。寒暑假的日子,本来也就淡淡地度过。姥爷去世后,姥姥身体一直不好。我陪着姥姥住在东屋那间过去姥姥姥爷住的房子。可,姥姥每天还得去村里干那些重活。她一个南国女子,做过护士医院的院长,经受过抗日战火的洗礼,又辗转来到青岛,做学校的教师。又怎经得起这样的折磨?硬是累得腰再也直不起来了。看到姥姥那样难受,雪儿就给姥姥按摩。姥姥笑着和我说:“不痛了!不痛了!雪儿好乖!”雪儿当时那双小手,又有多少力气?只不过,是雪儿那颗柔软的心,让姥姥不忍心说痛吧。
岁月如梭,时光如水。斑驳的流年,镶嵌了多少的沧海桑田。又有多少的苍凉不忍诉说?我亲爱的姥姥,最终没熬过文革那些疯狂的岁月,也于两年后离开了雪儿,离开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蹉跎。
(三)
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。一个孩子的成长,首先,应该是人格的成长与完善。俗话说,鸟的美,在羽毛;人的美,在心灵。雪儿,现在已是一个小有成就的中学地理教师。在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,对此,有着深刻的理解与感悟。之所以,历经坎坷的岁月走到今天,一直坚信——一颗善良正直的心灵,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艳阳天。事实也是如此,雪儿一直追求做一个卓越而幸福的教师,将自己善良的心灵春风化雨传递下去。多少年来,从雪儿手中经过的孩子不知多少,有多少从阴暗、失落中走向自信,有多少因地理课成绩的提升而柳暗花明;多少次的学生民意问卷调查,他们最钦佩的老师,不是他们的班主任,而是他们的地理老师;这,或许是支持我一直走下去的信念和动力。而,这一颗善良的心,却是我父母一脉相承。
所以,人要学会感恩。感恩父母,生养了我们;感谢老师,赋予我们成长的阶梯;感谢同学,相伴一路风雨兼程;感谢朋友,在危难时拔刀相助。是他们的相伴,他们给予的温暖,才有你的今天。还要感谢你的对手,她给你自警和自强。让你随时自省自己的言行,检查自我的过失,慎时笃行。这是一种气度,一种经历,一种境界。
在我很小的时候,母亲就教育雪儿,做人要学会吃亏,吃亏是福。她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。那一年,大娘闹着分家。大爹在食品站工作,条件要好的多。大娘拿走了最好的碗盘,最好的家具。甚至,连姥爷当年给母亲陪嫁的书桌,都被大堂哥给搬去了,母亲没吱一声。她告诉雪儿,老人给的不能吃一辈子,还要靠自己。爹有,娘有,不如自己有。老婆汉子还隔一道手。语言虽朴素,却有深远的道理。因此,母亲和父亲自学了缝纫技术,凭着夜晚的辛勤付出,供给我们姐妹三人的读书。祖母,多少年来,一直跟着我们住,祖母也愿意这样。母亲在大院子里养了好多鸡。下的鸡蛋,母亲就没卖过,都给祖母留着吃。一直到老人家摔了一跤瘫在床上,还是母亲一人给祖母挖屎倒尿。两年的时间,母亲一直这样任劳任怨,直到祖母去世,时年,八十四岁。
就在那时,雪的心里立下了一个决心,一定要和母亲一样,自立自强。在那些年代,冬天没有煤烤火,雪儿就和同伴清晨去拾草。秋霜浓重,手冻得通红;但那时,不知道冷,只是觉得,那是一份责任。下午放学了,就忙着去打猪草。回来,给祖母担水,将小水缸挑满。姑姑都出嫁了,陪伴祖母就是雪儿,所以,一直是雪儿担水。从流浩河岸边的泉眼舀水,将扁担钩倒挂起来,然后,爬六十度的大坡,再挑到祖母屋里。因父母忙碌得很,白天要出工,晚上回来要为她人做嫁衣服,家里里里外外,大大小小,包括做饭,洗衣,喂猪,挑水,都是雪儿的事情,一副小大人的模样。贴玉米面饼子,够不着,就踩着小板凳贴。有一次,慌忙中踩漏了,磕得膝盖好痛。你不能喊痛,擦掉眼泪,继续做好这一切。麦假,割麦子,雪儿就替母亲去干,和劳力一般无二。至今,左手上,留下了数条镰刀的伤痕。
也就是这样,将雪儿在磨难中锤炼成钢。上学的时候,母亲就教导雪儿——不想当元帅的士兵,不是好士兵!雪儿,也争气,每次都是级部第一。那样努力,还有一个原因,每次考第一,舅舅就会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,给雪儿买《儿童文学》或《少年文艺》。舅舅后来教中学语文,有很多豆腐块见著于省级以上的报刊。到今天,雪儿喜欢文字,很大一部分,是舅舅给培养起来的兴趣。
走过经年的坎坷,依然难忘的是故乡的那些岁月。那份童心,那些童稚,那些童趣,悠悠然于幽幽的心底淡淡地漾起,在静谧的夜里,将那些青葱岁月印记泛起;在雨落的秋风里,将童年那些童稚荡起;在雪舞倾城的飘洒中,将与家人的点点滴滴梳理。将那一抹温馨的忧伤,填满乡愁的札记,将袅袅碎梦翩翩游弋,翔弋在时光的瘦笔,婉约一阕旖旎的清词,荡起乡愁的涟漪。
时光如飞旋的经筒,弹指一挥间,雪儿在教育岗位上已走过二十八个春秋了。离开家乡的这些年,一直难忘家乡的土地,家乡的水。那条流淌在村后蜿蜒曲折的流浩河,以及和流浩河息息相关的那些岁月,缀满了沧桑的厚重,浸渍了时光的斑驳陆离;那些闪烁在忆城墙上的光影,一直在流年的瞳孔里若即若离,重叠闪现。唯有将它付诸于时光的瘦笔,涂抹一笺乡愁,浅笑那一抹温馨的忧伤,点数岁月的苍茫。
今夜,赋一阕时光的残章,将那些断断续续的碎梦琉璃,将那些懵懂年华的点点滴滴写意,葳蕤一片片梦呓,将那流年的光阴细数;浅吟低唱,故乡情思,系一束——乡愁,那一抹温馨的忧伤。(文/飘雪)